講師 鄭美里
在晤談室的小小教室裡,六位參加這期生命故事寫作班的姊妹、一位愛盲的工作夥伴,以及我,這次的團體帶領人,一共八個人圍著長桌坐定,導盲犬橘子蜷伏在媽媽的腳邊,安安靜靜的。
我們幾乎全都是初識,除了個別和愛盲夥伴聯繫過之外,彼此並不認識。但,奇妙的,教室裡很快就充滿了談天和淺笑的聲音。
◆第一堂課:觸摸聯想
我把準備的幾樣物件拿出來,放進帽裡兜著,陸續傳給每位伙伴。「來,請大家摸一摸,裏頭有一顆球果、一條絲巾、一支筆、一個海螺貝殼……」就這樣,姊妹們的故事就一個個地流了出來。有歡樂、有苦澀,有過往的回憶、也有現在的生活處境,聽著聽著,我的心像一座豎琴被撥動、彈奏,襯著大家的回饋、附和,好似加入了潺潺的溪流、樹林裡的風,小小的教室像是演奏著一首不可思議的交響曲。
聲音,聲音是我首先觀察到的,這個寫作班跟我帶過的寫作班不同,桌上沒有筆記本、紙張、書和原子筆,桌面幾乎是空白的,我發現我們這一群圍坐著的女人,原來是以心印心,不落文字障地相互在交流。當然,後來這個桌面隨著我們愈來愈熟,出現了餅乾糖果、好吃的刈包、養生的花茶,還有樓下火車站出口一位婦女賣的麥芽糖,到了最後一堂課更是神奇,出現了姊妹自創、令人狂笑不止的「想像的堅果黑巧克力夾心餅乾」!我相信,日後大家對於這堂寫作課的回憶裡,一定少不了擺在桌面上琳琅滿目的小食,而每一次的聚會也愈來愈成為大家期待的下午茶時光。
◆充滿故事、香味和音樂的下午茶時光
故事,當然是這一班的核心,伴隨著故事的還有歌曲,課程設計了童年之歌、青春之歌、生命之歌,因此班上多才多藝的馨文,每次除了貼心地準備清香的花茶給大家暖胃,還常常背了吉他或烏克麗麗為大家伴奏,因此,這些午後時光又留下了我們一起唱歌的難忘記憶。我也意外地學會提詞,成為一個能掌握適當節奏的提詞人。不只如此,更有幸被納入孺子可教的「導盲人」,陪姊妹們走路。
說到走路,每次下課,姊妹們會相約彼此陪伴一起走向捷運站,有一回等我收拾妥當走出愛盲所在的大樓,發現姊妹們就在我前面,我突然生起一個念頭,決定跟在她們後面做些觀察。我發現她們走路的速度滿快的,方向明確沒有猶豫,在人潮中,她們像大海的魚兒充滿生命力地向前游去,不一會兒我被人群阻擋,甚至跟不上她們的腳步。那天我發現自己有一種似母親一般,想要保護卻不得不放手的惆悵、複雜心情,有些詩句在心中湧現,回家寫了一首短詩,摘錄幾句放在這兒。
〈我走失了你們〉
……(前略)
我決定跟隨你們
要下北車的樓梯了
你們熟門熟路
溫柔仔細地踩出每一步
好像很慢其實流暢
在人群中
我漸漸落後
你們一組讓狗狗陪著進電梯往下
我看得傻了
回頭找
繼續向前的另一組
已經消失不見
我走失了你們
悵然又歡喜的我
知道你們沒有走失自己
在盲茫之海
你們清楚自己的方向
感謝愛盲基金會的主任李英琪,因為你的努力倡權,提出視障姊妹生命書寫的計畫,才讓我有機緣用故事陪伴這個團體,無法一一細數我的感動和學習;謝謝愛盲的伙伴婉伶溫柔陪伴、細心關照這個團體,謝謝英琪百忙中仍多次全程參與團體,給我們帶來不同的視野和歡笑。這次也多虧有大安社大生命書寫班的同學瑞玲出手相助,將亮妹精采的口述故事化為文字。謝謝所有的姊妹們,因為有你們的信任和敞開心胸的分享,豐富了我們這一班,也豐富了我們彼此的生命。
現在姊妹們的作品即將上網發表,讓更多的人看見,我相信這是善的光,即使是小小的微光,經過傳遞,加上讀者們的加入和守護,這道光芒將照亮、溫暖人心,並將世界變成一個更好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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